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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休闲研究的开端虽可追溯到19世纪末,但直到20世纪70年代才进入发展期。半个多世纪以来,学者们从各个学科视角展开休闲研究,提出了许多概念与观点,为构建休闲学学科体系作出了各自的贡献。但休闲学能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至今仍存有争论。本文就此问题提出一些个人的思考。
休闲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之可能与必要
休闲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是有充分的学理和实践依据的。
有不同于其他学科的独特研究对象,是构成一门新学科的首要条件。人类休闲生活涉及广泛的领域,包含丰富的内容。休闲不等于通常说的吃喝玩乐,更不是无所事事和懒惰。休闲是个体以自己喜爱的方式行动并获得身心愉悦的生活。现代休闲观念的根本旨趣是实现本真生活状态,其核心要素是个体喜爱、自由选择、愉悦体验、闲适感受,其意蕴与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循道而行”、“逍遥(游)”相近。这便是“本真性”休闲。本真性休闲不仅有显著的经济效用,更对人自身发展有多重意义。它不仅能够展示个体能力、实现个体价值、激发人全面发展的力量与潜能,与马克思所论述的“每个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相契合,还是人类生活世界的重要组成部分,正如人要吃饭、喝水、睡觉,人生在世,就得休闲。从个体全生命周期看,人一生的休闲时间远超工作时间,缺少了休闲生活,整个生命经验的链条便是断裂的、残缺不全的。劳动和休闲共同构成了人类生活的基本内容。生活的目的是幸福。劳动是获得幸福的手段,但不是生活的目的,一个人是为了生存才劳动,而不是为了劳动才生存的。休闲则与幸福直接相关,它通过创造行为拓展人的生活空间,通过自由选择的行为和获得愉悦体验的过程,对个体的自我认同、身心健康和对生活意义的认知产生直接的积极影响。数智时代既改变了人们的现有休闲方式,又为人们提供了大量闲暇时间。创新休闲方式,用好闲暇时间,直接关系到人们的美好生活和未来的发展。显然,“休闲”概念能涵括休闲生活的所有内容,对人类生命具有存在论意义。以“休闲”作为研究对象和理论出发点,正是休闲学能够作为独立学科的基础。
有丰富的思想史资源是构成一门新学科的必备条件。在中国,休闲文化源远流长、生生不息。一是休闲形式和内容不断演进。甲骨文就有“休”和“閒”的象形字与异体字,“休闲(閒)”作为并列结构的复音词较早见于魏晋。秦汉时期,虽以贵族严肃休闲为主导,但“休闲”一词已有轻松闲适、安然悠闲之意了。唐宋以来,士大夫休闲崛起,平民休闲发展,休闲内容日益生活化。二是休闲观呈现多样性。儒家推崇修身养性、玩物适情;佛家倡导顺应世事、随遇而安;道家讲究生道合一、性命双修;大众追求雅俗共生、身心和畅。三是休闲著述蔚为大观。自《说文解字》解释“休”“闲”二字开始,历朝历代有关琴棋书画艺、酒茶宴乐游、赛演射御戏等各类休闲活动及其规则方法的典籍不计其数。笔者主编的《中国休闲典籍丛刊》,仅从保留在丛书、类书和“经史子集”的“子部”和“集部”中就收录了550种,编为310册。西方休闲思想资源也很丰富。古希腊语中最接近“休闲”的词是“闲暇”(σχολη)。亚里士多德认为“闲暇是全部人生的唯一本原”,闲暇是沉思的条件,沉思建构了闲暇的内涵,实现了闲暇的价值。晚期希腊、古罗马的人生哲学基本上继承了古希腊的闲暇观。然而,在中世纪新教工作伦理支配下,闲暇(休闲)被长期贬抑和排斥,直到17世纪工业革命后,现代休闲研究才逐渐兴起。现代休闲研究者探讨了休闲的概念、价值、文化、体验、方法、现状和未来等一系列问题,出版了大量论著,也为我们进行休闲学理论和休闲思想史的研究提供了充分的资料基础。
社会快速发展需要休闲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数智技术的快速发展,使人们的闲暇时间大幅增加,对生活品质的要求进一步提高,也释放出多样多层次的休闲需求。休闲实践的发展产生了许多新的理论和实践问题,需要有休闲学理论的规范与引导。可以说,休闲实践发展需要休闲学。休闲作为一种生活方式,是高品质生活的重要内涵。它不仅能增强城市的人本化与宜居度,提高人们对生活环境的满意度,而且能使个体摆脱功利意识,进入怡然自得的精神境界,达到与他人他物和谐共存的状态。
休闲学作为生活哲学的理论要求与学科根基
休闲对人的生活世界具有存在论意义和多重价值,休闲及其价值又是不断变化发展的。西方休闲研究文献中常见Leisure Studies一词,该词既可指休闲理论、休闲实践与应用及所有与休闲行为相关问题的研究,即广义的“休闲研究”(Leisure Research);也可指休闲基础理论的系统研究,即“休闲学”,可借用西方哲学对所谓“学”的习惯表述Leisureology以示区别。我们应将“休闲研究”与“休闲学”明确区分开来,厘清“休闲学”的理论要求与学科根基,进而讨论构建什么样的“休闲学”。
在笔者看来,“休闲学”是关于休闲及其价值的存在与变化的理论。在这个意义上,“休闲学”的理论要求是对“休闲”进行综合的一般意义的研究,揭示休闲及相关重要范畴存在、变化的规律、特征和意义,从静态与动态、纵向与横向结合上呈现“休闲”及其发展的整体图景。这一要求规定了休闲学的基本理论内容和体系框架:一是理解休闲与时代的关系,从社会经济、生态环境、历史文化和时代精神等方面寻找解释休闲的坐标;二是追问休闲学的基础问题,诸如休闲概念内涵、休闲现象联系、休闲要素结构、休闲基本特征、休闲与生活意义、休闲与技术统治、休闲与人的发展、休闲与未来社会等;三是探讨休闲的重要主题,诸如休闲与工作,休闲自由与制约,休闲价值与伦理,休闲体验与审美,休闲个体与群体,休闲时空性与超越性等;四是研究休闲思想史,如中、西方休闲思想史及其比较,国别休闲史,民族休闲史等;五是讨论其他与休闲学相关的重要问题。
休闲学的学科根基是哲学。之所以说只有哲学能够满足休闲学的理论要求,是因为只有从哲学视角、用哲学方法,才能超越具体休闲行为和内容,对“休闲”和休闲学的基本问题进行综合的一般意义的思考,概括提炼出相关概念范畴,获得关于“休闲”的整体图景,构建具有相对普适性和理论自洽的休闲学话语体系。西方学者在进行休闲研究时采用了不同学科的视角,呈现出不同的关注重点、特色与局限。如,历史学与人类学研究休闲态度与行为、生活方式和休闲产业等变化的历史与原因;经济学关注休闲消费、休闲产品与休闲服务的市场;社会学将休闲作为一种社会关系形式,关注休闲过程、群体意识和社会意义,讨论休闲与工作、休闲自由与制约、休闲与环境、休闲与制度、休闲与文化等问题;心理学基于实验室的刺激—反应模式,从环境变化观察休闲行为和体验的相应变化……在各个学科视角的休闲研究中,社会学和社会心理学一直扮演着主导角色,但它们都忽视了休闲的一个主要特征:个体性。为此,作为交叉学科的社会心理学试图聚焦个体,描述和测量社会情景下个体的休闲动机、行为、过程、体验和影响,成为西方现代休闲研究的主要进路。但它仍然无法应对与休闲有关的社会与文化意义问题,不能从总体上涵括休闲的广泛内容,更不能阐释诸如自由、伦理、幸福、生活意义等休闲学的重要问题。
因此,我们所理解的具有前述理论要求与基本内容的休闲学,必须奠基于哲学,以哲学为学科根基。换言之,休闲学是从哲学视角讨论休闲生活,也即探寻如何过美好生活。这实际上是一种“生活哲学”,一种生活艺术哲学,它显示了哲学面向和回归生活世界的可能性与重要性。
将休闲学理解为“生活哲学”可能会产生两个学科性的问题:一是它的学科归属是什么?众所周知,独立的学科之间可以有种属关系。譬如,中国哲学、外国哲学、逻辑学、伦理学等,既是独立学科,又都归属于哲学学科。哲学、历史学、语言文学、艺术学这些独立学科,也都归属于人文学科。同样,作为生活哲学的休闲学,肯定它是一门独立学科的同时将它归属于哲学学科,并不矛盾。二是它的学科特征是什么?休闲学是关于“休闲”的基础理论研究,但“休闲”却交叉存在于广泛的休闲生活中,从“休闲”展开的概念、范畴及其内容,也必然与不同学科领域相关,运用的方法自然也不是单一的。说休闲学以哲学为学科根基,是指从哲学视角出发,以哲学原则与方法为主,结合其他相关学科的原则与方法,研究“休闲”及相关问题,提出新的概念范畴,形成新的理论观点,其中必然会运用并蕴含哲学和相关学科的某些概念观点和理论特征。在这个意义上,休闲学具有交叉性特征,但它有自己特定的研究对象,概念系统和理论形态,而不是哲学和相关学科概念、观点与方法的简单组合或共享。休闲学的这种学科属性与特征也决定了它与一般意义的哲学既有高度的关联又有明显的区别。在研究对象上,二者都超越具体学科领域和内容,具有普遍性特征,只是休闲学的对象属于生活领域,哲学的对象属于意识领域。在学科属性和特征上,二者都具有哲学的属性和特征,而休闲学则兼具交叉性特征。在研究内容上,二者也是既重合又不同。例如,都涉及存在论、认识论、价值论、伦理学等,但休闲学一般不讨论思维与存在关系、可知论与不可知论、语言与逻辑等基本哲学问题,哲学也一般不讨论休闲学围绕“休闲”展开的一系列范畴与内容,诸如休闲动机与需求、休闲自由与制约、休闲体验与审美等。
休闲学的研究方法
明确休闲学的研究方法,对构建休闲学学科体系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休闲学的研究方法应能承担起如下作用:
能论证统一的休闲概念之可能。迄今对“休闲”的理解多种多样,其共同特点是:或者把休闲与工作对立起来,或者以休闲的某个阶段、某种特征来理解休闲,还有的干脆否认取得相对普适性“休闲”概念的必要与可能。没有相对普适性的“休闲”概念,就没有对话的共同基础,也就失去了休闲学作为独立学科的前提。要获得这样的“休闲”概念,就必须运用哲学的辩证思维方式。
能对休闲本质获得全新理解。休闲研究者通常接受和运用实证性思维方式,将休闲看作人的一种行为或体验,从而造成对休闲本质和价值的误解与贬抑。从存在论上理解休闲,使休闲回归它作为现实存在的本来属性,成为人的生命经验和生活世界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休闲学便有了存在论的基础。
能凸显休闲的创造性价值。休闲不仅是一种在场的活动,更是一种创造性、构成性活动。休闲通过具身活动构成和拓展休闲空间,构成人与物、人与人的新的共在世界。休闲不但促进了生态环境的保护和改善、基础设施的建设和改造、休闲产业和现代服务业的发展,它本身也创造了新的生活。换言之,休闲不但体现美好生活,而且创造美好生活。现象学的意向性理论所蕴含的可能性思维方式能够揭示休闲这种构成性、创造性价值。
能使休闲体验更具鲜活性、具体性、丰富性。自然科学与传统哲学的思维方式是对象性的,它将认识对象看作存在于主体之外的外部事物,意识须借助感官才能获得对外部事物的感觉,而感觉中的可感知性质,如颜色、硬度、形状等,则被归入主观经验,外部事物由此被还原为抽象的概念。现代休闲研究也一直贯穿着对象性思维方式,例如把休闲体验看成休闲过程的结果或对结果的回忆,把预先存在的、作为(休闲)场所的空间等同于休闲空间等,导致了对休闲学许多重要问题认识的简单化和抽象化。现象学的当下性思维方式主张意识“在其切身的真实性中”把握事物。切身的感觉与体验是当下的、原初的、属我的,因而是鲜活的、具体的、丰富的。以当下性思维方式观察休闲生活,可以使我们充分理解休闲体验的个体性、独特性和差异性,也使我们能更真切地理解休闲对个体生命的意义。
(作者:庞学铨,系浙江大学哲学学院教授)